八月下旬,努尔哈赤率军进犯沈阳、辽阳一带。他先是攻打蒲河所(今辽宁省沈阳市蒲河城遗址),与贺世贤率领的明军交战,结果明军失利被迫撤回沈阳。
后金军作战目标虽然是攻下沈阳,但他们也没傻到直接攻城。而是依旧采用老办法——分兵袭扰劫掠各明朝城堡。借此一边观察明军动向一边调整部署。
接着明金双方又于奉集堡交手,未分胜负。熊廷弼见后金军势大,急忙命周边各地驻军向沈阳集结增援。同时派出快马命险山堡、定辽右卫以及叆阳等辽东南明军,沿边墙迅速北上。意图迂回包抄后金军后路,形成四面合围之势。
努尔哈赤没想到熊廷弼的指挥能力比意料的高的多,同时得知大量明军正在聚拢过来,心中不由得一紧。八旗军兵败叆阳城下的一幕在他眼前闪过。虽然听闻杨林也在明军增援之中,可是理智还是战胜了他的复仇怒火。命令各旗迅速撤退返回赫图阿拉。
自从让叆阳诸将佐帮助练兵以后,贺世贤发现自己这些兵马比原先强太多了。便想着趁此机会立下御敌大功,欲率军衔尾追击后金军。好在熊廷弼很清醒,知道后金军实力未损不宜追击,便以“穷寇莫追”为由制止了。
后金军迫于形势连夜撤出明境。但还是鼓吹此次出征掠夺了众多人口和财富,借此稳定军心、民心。
这场战役即为史上不过两日的“沈奉之战”。后金军损失人马为两位数,明军则伤亡数百。后金军虽在战损比方面占优,可这次出兵对他们来讲其实是无功而返。并在某种程度上暴露了自己的虚实。这次出征大明的政治意义要大于军事意义,这也是努尔哈赤想要的结果。
正如熊廷弼评价此战为“奴贼渐知内地之有兵,官兵亦渐知自身之有胆”。意思是通过此战,后金知道大明纵深的军队敢战,而官兵也知道对方没什么了不起的,胆气逐渐大了起来。
此时的杨林已率军行至半途中,当得知金军已经遁走已经是数日之后了。按照熊廷弼的命令又重新返回叆阳。
杨林刚回到叆阳铸炮的师傅们就来报信,说三门重量不同的火炮已经铸好。还请大人前去过目。
杨林率张祝、邢云衢、徐晋等将佐一同前往工坊,只见三门大小不等的火炮整齐的排在一起。每门炮还被披上了红绸子和大红花,显得喜气洋洋。
杨林在确认这几门火炮与自己画的图纸无误后,直接让工匠们试炮。结果一连十几发炮弹打出去,炮身已是一片滚烫。但并没有出现裂纹和有沙眼的情况,更没有炮筒变形的情况。看来工匠们的技术和铸炮的材料没问题。
这时候张祝“腾”的一下站起身,拨出战刀杀气腾腾的一把薅过孙广的衣领,怒道:“他娘的,你老子说咱们叆阳的铁矿石不合格,铸出来的炮会有沙眼和裂纹。现在看来就是在放屁,是明显的糊弄参将大人!说,你小子知不知道你老子为啥这样说?你们家是不是居心不轨想造反?!”
孙广一下吓得跪倒在地,连着磕了几个头道:“游击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实在不知道家父为何要蒙骗参将大人。你容我现在返回家中,把家父找来问个明白........”
张祝给了孙广一脚,继续怒道:“你头前带路,老子亲自去你们家把你爹绑来问罪!”
“慢,孙先生毕竟有功于咱们叆阳,不要动粗。他当初如此说必定有他的苦衷,咱们还是一起去当面问个明白吧。”杨林制止了张祝道。
“大人,你不必去找小人了。小人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孙伯迁和几名铁矿所的匠人正气喘吁吁的向这边跑来。
孙伯迁自从为杨林找到银矿后,杨林便按照承诺提拔他为叆阳仓大使,并赏金银各三千两。可是他知道这钱不能要,便坚决推辞。最后实在推辞不了才各收金银一百两了事。可见其深知人情世故和官场规则。
孙伯迁几人来到杨林面前急忙跪地叩头,道:“小人深知此事必为大人所知,所以特来向大人请罪!”
杨林看了看几人道:“孙仓使,你当初为何要说叆阳铁矿石铸炮后会有裂纹和沙眼?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是犯了欺上瞒下的大罪!?”
孙伯迁几人叩头如捣蒜,道:“还请大人恕罪。小人当初之所以这样说也是迫不得已。”
杨林哼了一声道:“本参将不是糊涂官儿,给你们机会让你们自辩。我倒是想听听你们有什么样的理由欺骗我?”
孙博谦擦了把头上的汗道:“大人,先帝在的时候为了增加税银,特意派遣宫中内侍在全国各地充当矿监、税监。他老人家的本意是好的,可是这些人到了地方上后以皇帝陛下的名义巧立名目,横征暴敛、极尽盘剥。弄得怨声四起、民不聊生。”
“叆阳本在派遣矿监、税监之列,可是大人您也知道。辽东地广人稀产出有限,可是朝廷不仅不给予政策予以帮扶,反而收取的物资钱粮并不比关内各地少。如果叆阳要是也如此,那么叆阳百姓也就不用活了。正因如此,小人才串通矿所匠作,统一对外声称叆阳铁矿石不宜铸炮。认为这样一来,上面对叆阳的关注也就少了,不会派遣矿监过来。不过小人也没把话说死,说叆阳铁矿还能打些日常家什啥的。为的就是假如有人问起也能搪塞过去。”
“小人也知道这个说辞对上面来说过于牵强,能不能派矿监税监也未可知。只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不料正赶上这几年努尔哈赤造反,频繁入寇烧杀掠夺,上面对这事也就没再过问没派人过来。小人以为这事就此揭过,可没料到上面会派大人您率军驻守叆阳。”
孙伯迁又擦了把汗道:“小人以为大人您和以前的上官一样,呆一顿时间就会走。又得大人您安排小人去寻金银矿,小人便以为大人您也是贪财之辈。叆阳百姓今后的日子恐怕要不好过。便想只要寻着矿就可以把您打发走。所以这才卖力为您寻着银矿。”
“可是这一年多以来,小人看大人您实心实意为叆阳谋划出力。又提携我儿教他如何做人做事,便深知自己大错特错了。本想向您负荆请罪,可又怕您发怒之下连累我儿孙广的前程和其他几位匠人。就在这种两难的境地下,小人迟迟没有动作。以致每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直到今日事情大白于众才向大人请罪。小人深知罪孽深重不求大人恕罪。但这事皆是我一人主谋,其他几位匠人是迫不得已才胁从小人。还请大人开恩饶过他们!”
“父亲大人,您真是、真是糊涂啊......”
还没等杨林说话,孙广爬起来对孙伯迁急道:“您也不想想,参将大人若真是贪财之辈,当初何必要来你这铁矿所来打听是否能铸炮?又何必要投入大笔钱财打造城防、整备军务民政?您以为参将大人的气度胸怀、眼光谋虑是那些矿监、税监可比的?唉,儿子都不知该说您什么好了。您差点儿误了大人的大事知道吗......”
孙广的一番话把孙伯迁说的满脸通红羞愧难当,不过对于儿子能当众如此说自己却又感到很宽慰。因为孙广原先胆小懦弱、木讷呆板。没想在杨林身边不过一年,却变得和换了一个人似的。这是有出息了,自己的能不高兴?
这时旁边几位矿场的匠人道:“大人,别听孙仓使胡说,这事他不是主谋我们也不是胁从。而是我等一同为主谋不分胁从。还请大人责罚降罪!”
“哼,你们倒是都讲义气愿意共同担罪。可你们把本参将当什么了,竟敢随意欺瞒糊弄?真是好大的胆子!”
杨林一声怒吼把孙伯迁几人吓得不轻,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只等着被发落。
隔了半晌杨林才道:“本参将不是蛮不讲理之人。你们几人常年在铁矿所当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功是功、过是过,当区分而定!”
“孙伯迁,你纠集他人编造谎言欺瞒上官,险些误我军中大事。按律本该严惩不贷。但念你动机是为了全城百姓无利己之心。罚你六个月的俸禄,并杖责二十。你可认罪?”
“小人认罪。谢大人开恩!”
孙伯迁压住内心的激动连忙磕了几个响头道。他清楚这是参将大人“高高举起轻轻发下”的驭下手段。
“你们几位匠人不分是非,胁从孙伯迁共同编造谎言欺骗上官。罚尔等三个月的差银,并杖责十五。汝等可认罪?”杨林看着剩下的几位匠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