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有道所住的寝室位于男生公寓4号楼二楼205,张志强的寝室就在隔壁,该校宿舍是带独立卫生间的四人间,其中一名舍友的家因为在本市,到了周五晚上便会回家去度过周末,仅剩三个人的寝室明显比其他寝室要清冷一些。
宋有道微醉后回到寝室,他先是洗了把脸,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同寝室另外两名室友见状,只是打了声招呼,便又自顾自戴上耳机,继续敲打起眼前的笔记本电脑。
宋有道床铺在紧挨着窗的位置,床在上铺,下铺是自己的储物柜和书桌,如果他不在床上,那么被子和床单都是齐齐整整的呆在那里,就像军训期间叠的豆腐块。
下铺的书桌上摆置着《万历十五年》,《冰鉴》《天道》《***传》《任正非传》五本书,另还有一尊半尺高的红陶泥塑半身小像。
这尊小像乍看已经有些许陈旧感,但却是他的爱物。
喝完水的宋有道,恍恍惚惚地坐在自己的书桌前,他拿起那尊小像,手指习惯性地摩挲起小像的一缘。他想起读初中的那年,景德镇的阳光暖润,却不及父亲郑重递来的红色陶泥半身小像所蕴含的温度。那是***的小像,色泽温润,线条坚毅,仿佛有股神奇力量。
这个小像曾经陪伴宋有道进入三年高中生涯,那个高中是他所在县城最好的高中,实行半军事化管理,他在那三年里几乎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学校制定了极苛刻的学习时间表,例如每日清晨五点半起床跑操,六点坐到教室开始早自习,七点半吃早餐,八点坐到教室开始一天的课程,中午仅有半小时吃饭和休憩时间,一直到晚上十点半熄灯睡觉,而每个月仅休一天。
在那段高压的岁月里,父亲给予的精神鼓励附着于这尊红色小像的身上,每每气馁困顿,他便从行李包中翻出并拂拭一会儿。
此刻的宋有道带着微醺的醉意,放下手中的红色小像,又把手伸向书桌内,那里有一本厚厚的日记本,里面夹着一封被胶带修复过的粉色旧信纸,他拿起笔写今天的日记:2007年10月22日,多云,周六,……
写完日记,他又翻出里面夹着的那张粉色旧信纸,他的思绪又飘回到那段青涩纯真的高中时光。
那是个阳光洒满教室的午后,宋有道像往常一样收拾书桌,一张粉色信笺悄然滑落。展开,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从第一次见你,阳光落在你身上,我就再也移不开目光。”落款是同班的她。
从那之后,石青青就成了他宋有道的初恋女友。
校园里的每个角落似乎都藏着他们的身影。操场的跑道边,他们分享彼此的梦想;食堂的角落,他们探讨学习中遇到的问题,教室内偶尔不经意的对视,都会让两人红了脸颊。夏日的树荫下,他们许下相伴一生的承诺。
后来高考的战鼓敲响,他们相互鼓励,日夜拼搏。命运弄人,填报志愿时,因各自家庭的考量与现实的压力,让他们选择了不同城市的大学。起初,他们试图用电话和视频维系感情,可距离与生活轨迹的差异,渐渐在两人间划开一道无法逾越的沟壑。
一次激烈的争吵后,电话那头的她泣不成声:“有道,我们好像越来越远了……”不等他回应,电话挂断,那嘟嘟声,像重锤敲在他心上。
此刻,宋有道望着窗外灯火阑珊,苦笑。那些曾经以为会永恒的誓言,终究在时光里消散。他深知,成长的路上,有些人只能陪你走过一段,而后各自奔赴不同方向。虽然心有遗憾,但那些美好的回忆,会成为他生命中无法磨灭的印记,提醒着他,曾拥有过那样纯粹的爱情。
今天晚上因为喝了点酒的缘故,宋有道回到寝室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打水洗脚刷牙,衣服也没有脱去,便径直爬上了自己床铺,平整的床铺上立刻绽放出一个褶皱的人形。
他只觉得浑身有些轻飘,有些燥热,他想起了手机里那条一直未回复的信息,他突然很想给那条信息一个回复,告诉她,他有些想她,想念曾经的美好时光,可是这条信息发出去以后又会怎么样呢?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吧?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内心是一阵凄凉和无力。
高二,高三,大一,他的心一直被初恋石青青占据着,可现在他不知道应该把自己的心寄托在谁那里,空落落的,想到这里,他越发觉得烦躁,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宋有道睡着了。他在梦里去到了曾经的高中,他看见自己和青青在老校园的甬路上迎面遇见,青青很客气地笑着对自己说着什么,但他却听不到她的声音,只知道她是在客气的寒暄着什么,他也用相同的客气语气回应着,而内心里好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脱口而出,却又无力说出,至此两人便擦身而过……
而此时的张志强正和方芳聊的火热,女生宿舍楼共四栋,方芳住在四号楼307室,此刻这个缠人的小女友正穿着一件宽松的套头卫衣裙倚在张志强的肩膀。
张志强低头注视着方芳一双狭长美丽的眼睛,发现那两撇睫毛又长又翘,他看着她娇羞的抱着自己的胳膊晃呀晃,他忍不住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口,两人又嘀咕了一番,方芳才又蹦跳着进了宿舍楼,他满心又欢喜起来,他觉得能使得她开心幸福,是一件很男人的事情,他目送着女友的背影消失在楼道转角处,这才转身朝向自己的寝室楼走去。
校园的夜色深沉下来,楼上宿舍的阳台上,晓晓正百无聊赖地倚着栏杆,不经意间低头,那一幕亲密画面直直撞入眼帘。
她看见昏黄的路灯下,张志强与方芳紧紧相拥,彼此的眼神中满是眷恋与爱意。他们低声细语,偶尔相视而笑,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晓晓的心里竟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哎呀,楼下那对可真黏糊。”室友的调侃声将晓晓从思绪中拉回。不知何时,刚刚张志强和女友的温存的全部场景,竟然被同寝室其他女生也看了个正着。
“是啊,看着还挺般配。”另一个室友附和道。
晓晓强挤出一丝笑容,应和着:“嗯,确实挺甜蜜。”
回到寝室床上,晓晓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身材高大的张志强和女友方芳相拥的画面。
“晓晓,你怎么啦?看起来不太对劲。”已经回到寝室的方芳关心地问道。
“没事,可能有点累了。”晓晓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的异样,敷衍地回答。
方芳却亲昵地凑到晓晓的耳旁,窃窃私语道:
“过两天,是我的生日,我男朋友请客吃饭,你得去啊!”
“我去当电灯泡不好吧!”晓晓小声回说道。
“不会的,还有其他人呢,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不能不去。”
“那好吧!”晓晓迟疑了几秒后回道。
夜深了,宿舍里其他人都已渐渐进入梦乡,方芳在被窝里偷偷地跟男友发短信聊着什么,晓晓却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