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传入耳中,预期中的疼痛没有降临,姜祈生猛地睁开眼。
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那怪物的身后,手中的玻璃瓶划过一道弧线。瓶中的液体泼洒开来,与巨人身体接触的瞬间就发出“嗤嗤“的腐蚀声,腾起阵阵黑烟。
那巨人暗红色的血液如熔岩般喷涌而出,滴落在地面时竟将泥土灼烧出一个个焦黑的坑洞。
“小心别碰到那些血。”男人的声音像冰镇过的威士忌,冷中带着某种灼人的烈。
奇迹出现了,但不是她想象中的奇迹。
救她的人并不是穆潜,而是昨天那个看似形迹可疑的黑袍男子。
巨人被夹在姜祈生和黑袍男子中间,他的视线不断左右游移,似乎对黑袍男子手上的水有所忌惮。
片刻之后,才低吼着撤退几步,不甘地转身离去,消失在雾中。
“没事吧。”确认怪物离开之后,黑袍男子朝慌乱中摔倒在地的姜祈生伸出手。
“谢谢你救了我。”借着那只手,姜祈生从地上站起身来,拍拍腿上的灰尘,说道。
“嗯。”黑袍男子似乎比唐刀男的话还要少。如果不是这个简单的音节,姜祈生都要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不知为何,姜祈生总觉得眼前这人莫名熟悉——这种熟悉感并非来自于记忆中的某个具体片段,而更像是一种本能。
“我好像认识你。”她下意识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黑袍男子身形一滞。他的动作极其细微,却足以让姜祈生捕捉到那一瞬间的僵硬。
“你别误会,这不是什么套近乎的理由,我真觉得认识你。方便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或许在外面我们真认识。”
说完姜祈生立刻就后悔了。
黑袍男子刚刚救了她一命,她却像个不知分寸的陌生人,得寸进尺追问对方的真名,简直和那些毫无边界感的搭讪者一模一样。
“白三禾。”他说。
白三河?好奇怪的名字。
姜祈生在脑海中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白不像是一个常见的姓,可黑袍男子脱口而出的态度,却也不像是随口编造的。
“或许是我记错了吧,我好像没有叫这个名字的朋友。”姜祈生讪笑,试图缓解尴尬,同时悄悄侧过脸,想要用余光看清他的表情。
只可惜他穿着的这件黑袍投下的阴影,完美地遮盖了他的面容。这似乎是一件道具,能够全方位无死角地遮挡住穿戴的人。
为什么要这样遮遮掩掩的?
他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导致连真容无法见人?
刚刚她明明是追着穆潜过来的,最后却是这个白三禾救了她。
难不成……
一个荒诞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中划过。
“刚刚那个怪物……好可怕呀。”她突然放声线,故作柔弱地朝着白三禾身上歪了歪身子我,“人家现在腿还是软的。”
昨天晚上还在嫌弃别人用如此低劣的手段,没想到真到了要装绿茶的时候,自己也是一把好手。哪怕这话是从姜祈生嘴里说出来的,她还是觉得有些恶心。
“格伦德尔。”白三禾突然开口,说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回答。
姜祈生一愣,她本意只是想要装个柔顺,试探下他的态度,没想到着木头居然真的一位这句话是个问句。
“格伦德尔常在城堡、沼泽附近出没,喜好夜间游荡,讨厌说话的热闹声音。”
姜祈生知道这个怪物。
《贝奥武夫》这部电影她硬拉着穆潜看过,就因为怪物格伦德尔的母亲由安洁莉娜·朱莉饰演——她少女时代最痴迷的银幕女神。
岩石般的鳞片、熔岩般的血液、丑陋的巨人、断臂、城堡、宴会……
难怪尸体被塞进了大厅的管风琴中,周围还有这么多腐蚀的痕迹。格伦德尔讨厌宴会,自然也讨厌举办宴会的大厅和弹奏乐曲的管风琴。他被贝奥武夫斩断的手臂始终无法痊愈,流下来的血液只能腐蚀着他走过的所有地方。
因为嫉妒他人的健全,所以要扯去尸体的双腿吗?
“所以你刚刚撒出去的是……”
“贝奥武夫的眼泪。”
原本的故事中,贝奥武夫被格伦德尔抓住后,留下的眼泪滴在他的身上,居然能对他造成致命伤害。在手臂被贝奥武夫扯断之后,逃回了丛林中的巢穴,最后死在了那里。
白三禾语气平静:“效果不错。不过只有用一次的量。”
“你怎么拿到那些眼泪的?”
她一直以为贝奥武夫和格伦德尔都是神话中的生物。
“在另一个副本中,恰巧遇见过他。”白三禾说,“顺手要了点纪念品。”
姜祈生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震惊于白三禾的未雨绸缪,还是该吐槽他这种“顺手牵羊”的行为。以他的说话方式,这个“要”肯定不是正常手段。
从初见时的出手相助,到此刻近乎纵容的有问必答——这份反常的优待让她既困惑又警惕。但眼下显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决定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你刚才……”她斟酌着词句,将盘旋在心底很久的问题诉诸于口我,目光紧锁对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为什么会出现迷雾里?”
白三禾静默了片刻,他的声音很轻,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现在是十一点半。”
十一点半?
被白三禾这么一提醒,姜祈生立刻想到了昨晚男主人强调的三条规矩。
“糟了,得赶紧回到古堡去才行。”
也不知道韩璐他们拿到遗物了没有。
白三禾点了点头,目光投向远处,此时迷雾已经随着怪物的离去微微消散,他忽然抬起手,指着远处城堡的塔尖:“往那个方向走。”
姜祈生快步跟上,心里的怀疑却更重了。
白三禾的背影
刚刚这个男人明摆着是在岔开话题。
“哎呦,我好像崴到脚了。”
听见呼救的白三禾回头看,只见姜祈生坐在地上,咬住下唇,一副忍痛的模样:“你能拉我起来吗?”
他迟疑了一下,才走到姜祈生旁边再次伸出手臂给她借力。
“麻烦你了。”
姜祈生嘴上说着麻烦,动作却完全不客气。一只手牢牢抓住他,另一只手迅速将他右手手臂上的衣服拉上去。
干干净净,手臂上什么都没有。
认识穆潜的人都知道,他右手手臂上有疤,是小时候被她用盘子砸的。
看来真的不是他。
亲眼见过之后,姜祈生心中的疑虑总算是消减了一些。
那白三禾没料到她竟然会这么做,反应过来之后就用力挥开了她。
“小哥哥,你的手臂还挺白。”模仿着平日里那些搭讪她的油腻男,姜祈生对黑袍男子调戏道。
与其让白三禾对她的行为产生疑心,还不如立一个馋他身子的人设,光听他的声音,应该是个帅哥。
“谢谢,不过你的脸皮也挺厚的。”白三禾冷哼一声,一甩身上的那件黑袍,径直向古堡走去,任凭她如何在后面喊都没有再回头。
离十二点只剩下五分钟,姜祈生和白三禾总算抵达了古堡大门。
“你先走,我马上就进来。”黑袍下传来低沉的声音。
这是要避嫌的意思,也是,只不过是萍水相逢顺手救了她,要是被人误会早就认识就不好了。
姜祈生点点头,没再多问,大步流星地朝餐厅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