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以为,一个青春就是永远。
我想,说不定我们有未来呢。
我从初中开始就痴迷摄影,我告诉你,我以后要去A大读摄影系的本科,你豪情万丈的一拍桌子,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就去A大体育系。
只是那个高三,你拼命训练而摔倒的冬天。医生宣判你必须要静养,三年之内都不能剧烈运动。
这让我感到茫然,我又问自己,我们真的会有未来吗?
昼白的灯光要刺痛人的双眼,你用手轻轻捂住我的眼睛。那刻紧紧拥抱在一起的我们,你说没关系,从现在开始,你要努力学习了。
病房外靠着墙的林絮,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微仰头斜睨关上房门的我:“周幸这次看病把他父母留下的积蓄花的干干净净呢。”
她转正眼睛,医院巨大的落地窗外天空湛蓝。
“李决,贫穷,是一道似乎没有尽头的天埑。”
“没关系。”
在你失去未来的那天,我与你几步之遥,在心中发誓绝不分开。
我年少唯独的轻狂,以为自己,以为我们,无所不可。
只是后来即使你已经拼命的在努力,却仍旧只考上一所只能说普通的大学。你依旧选了A大所在城市的大学,可青春只延续了寥寥几年。
“周幸,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的未来有你。”我捏着咖啡杯的把手,杯中冒出蒸腾的热气,被我轻轻吹散。
“我要考a大的研究生。”我要认真的跟他谈话,可他很是紧张的盯着我的眼睛,倒好似听不进我说什么:“你知道的,学摄影要跑许多地方拍摄作业。本科时我虽然也要东奔西跑,但总归不会去的太远,总还是能见面的。研究生就不同了,内定带我的老师是以实践出名的,我以后经常会去很远的地方,我们可能三四个月都见不到一回。”
我很少这么絮絮叨叨的说上一大堆,这是与我们未来息息相关的事情,我寄希望于我们能想出什么解决办法。
周幸低下了头,只是轻声回答:“没关系啊,我等你三四个月。”
他的回应让我皱起眉头:“那样的话,我们之间算什么呢?忙碌的金主和乖巧的情妇?”
我端起咖啡杯,又放下,他敷衍的态度叫我很是不爽,我准备开诚布公的问他有什么想法,他却抢先一步开口。
“我妈说,爱一个人的话,先让自己配得上她。她还说,先得对得起自己,然后才是你爱的人。”
“可是李决,人在相爱时,就很难对得起自己了。”
我迟顿的为自己讽刺他的话心痛。
有太多词用来描述人类的七情六欲,只是很多时刻,我只是茫然。
耳边周幸的念叨依旧继续,我也依旧迷茫,与我谈话的这个人,真的是周幸吗?
“我从小没什么远大志向,懒人一个。我只是想平淡的过完这一生,最好还幸福。可是,你有好远大的理想。”
他终于敢抬起头来,我终于愿意听他在讲些什么。
“我备考A大的研究生有好久了。”
他在我不知道的时刻,一步一步精心计算了我们的未来,一直如此。
我闭上眼睛,闭紧嘴巴,什么也不敢讲,什么也不想讲。
一直如此,只不过,毫无意义。
我看着周幸,他捧着自己不知道第几次摸拟测试的卷子坐在窗下发呆。
当初租房吋他一眼就相中了这扇窗。
“我和云导商量了延期入学。”
周幸听到我的声音,他瑟缩身体,惊恐的抬起起头看我,我冷眼看着他纠结良久后开口:“李决,你有前程远大的未来,不应该为了我而去妥协。”
“不要说这种话,这还说不定呢,我们一起努力嘛。”
我的话已经说出口,听起来坚定不移,可我此刻正在看着你。
我看着你,却几乎要认不出你。
我不明白,眼前这个怯弱疲惫,连走路都弯腰低头的男人,怎么会是十八岁那年牵住我的手肆意奔跑的周幸。
我年少唯独的轻狂,以为自己,以为我们,无所不可。
恐惧的你,卑怯的你,此刻趴在书桌上强撑的你——终于我明白,我做不到。
“或者,不学了,周幸,不学了。”
近似发泄似的,我抽出你压在身下的习题扔到地上。
“有时还真羡慕林絮啊,她也没怎么努力嘛,怎么就和你考上同一所学校了。”
你的肩胛颤抖,低垂着眼叹气,蹲下身又捡起它。
“我知道的,你心疼我。”
你紧握笔杆。
“可是李决,我想幸福。”
“或许我们分别了,我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可是此刻的我觉得,和你在一起,我最幸福。”
你抬起来的眼,我好久不在你脸上见过的笑颜,却如此狼狈疲倦。
“李决,要督促我啊。”
我们约好了,要再试一试,一如即往。
一如即往,只不过,毫无意义。
我曾以为自己从来称不上幸运。
可他的牙齿轻咬着下唇,紧紧依偎在我怀中,从他紧紧环住我腰的双臂,从那种绝望中才知道,我已足够幸运。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只要努力就有用的。
我拼了命的学习就可以得第一,我所有付出汗水的东西最后都会有回报。可其实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拼了命的追赶,却还是无能为力时,会伤心吗?会绝望吗?会想要放弃吗?那瞬间我不知道怎样说话,我只是沉默着,沉默着,最后告诉:“没关系的,只是没考上而己。”
“再试试吧,再试试吧。”
“周幸。”
我轻轻的说着,几乎是乞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