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躺在床上,阳光从窗外洒到双臂,暖洋洋,像这两天的日子。
天气真好。
“醒了?”林絮的食指压在书打开的合页之间,她的眼睛不离开文字,却敏锐的感受到我的视线。
我转头看她,光逆着她的身影:“怎么?”
“李决,其实土豆炖肉并不是会让人腻味的菜。”林絮合上了书,抬起头看我,我扫过黑色的封面,原来是《窄门》:“土豆是种无论你加多少调料进去它都会保留一点自己的味道的食材,是你总给它撒很多盐。”
“还记得吗?周叔刚走的那阵,周幸家没人做饭,于是郑姨开始学下厨,她总拿不清调料的多少,我去蹭饭的那几回,每次吃完都得灌自己几杯水。”
她把书扔到我身上,刻着红玫瑰花的金属书签半边从书中滑落到被子上:“我是来当说客的。”
我坐直身子,捏住那张书签的未端,挑起书页,林絮特地用黑色的笔划出了一段重点。
“一年!我不计数已经过去的日子,我的希望盯着将来的那一点,看着它缓慢地缓慢地靠近。想必你还记得,在花园尽头,墙脚下栽种菊花的那堵矮墙,我们曾冒险爬上去过,你和朱丽叶大胆地往前走,就像直奔天堂的穆斯林教徒:可是我,刚走两步就头晕目眩,你就在下面冲我喊:“别低头看你的脚!……往前看!盯住目标!一直朝前走!”最后,你还是爬上墙,在另一头等我,这比你的话管用多了--我不再发抖了,也不觉得眩晕了,眼睛只注视着你,跑过去,投入你张开的手臂......
杰罗姆,如果没有对你的信赖,那我该怎么办呢?”
我读着这段行句,思绪却飘到林絮刚讲的话上。
我才想起,原来小时候那刻着青色花的白瓷碗,里面是加了好多盐的土豆炖肉盖饭。
我才想起,那天蹲在家门口小小的周幸,满脸惆怅:“今天我爸爸不在家,所以是妈妈做的饭,唉,她总是放好多盐。你说再吃几天,我会不会变成盐做的?”
杰罗姆,如果没有对你的信任,我该怎么办呢?
“你觉得周幸是我的杰罗姆?”
“李决,你看过了好多风景,你去过了好多地方,你终于离开了那个让你厌恶的城市,你终于实现了少时的梦想。那你开心了吗?如愿了吗?”
林絮的眉与眼生的锋利,她直盯着人时,总像在审问。
如愿吗?当时我也问自己,李决,是不是好多年后,你才知道,你不甘心。
“实话讲呢,我并不后悔。林絮,这世上不如愿的人太多了,世间难得两全法,我已经得到自己更想要的了。”
“没关系,不如愿就够了。”
她伸来身子拿回自己的书签与书,书签又被合到书中。
“很多年前我吃过一次别人的不吃的饭。”
“那绝对是我这辈子吃过最腻的东西,他盐放多了。”
“非常多。”
“毕生难忘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