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声不响紧随其后,试图弄个清楚。
果然那人到了金满堂的府邸,进了主卧。
房中点了几盏油灯,金满堂在太师椅上端坐着,底下人忙碌着走来走去。
在木托盘里一排过去摆了几张符纸,下人拿着玉壶,轻轻地朝符纸浇去。
符纸遇水变色,片刻间浓重的墨色吞没了黄纸,湿漉漉地附在木头表面。
金满堂颔首肯定,面上一派喜气洋洋。
旁边站着的男子笑着道:“一张符纸撒些药粉,成本几文钱,却能卖出几两白银的天价,镇将英明!”
金满堂挥挥手,“此言过矣。缺了您的药方也做不成这笔买卖。”
他转头吩咐:“明日就传令下去,大肆宣扬邪气侵害一事。”
“后日召集民众,于善水湖当场检验‘鉴邪’符纸的妙用,再竞价购买,价高者得。”
男子举杯恭贺道:“今日以茶代酒,先敬一杯。”
金满堂也将茶杯拿起,一饮而尽,乐呵呵道:“说来真是庆幸。”
“为了泡茶,一直用水不是当年雨水,就是叶露花液,倒是没受影响。”
男子开玩笑道:“那底下人平日里吃些萝卜番薯还埋怨您治理无功,原来早就喝上肉汤了,这不是一大改善吗?”
“照我说,还得给您送副锦旗才是啊。”
屋里人哄堂大笑,又说起置办田宅的规划,为那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兴奋不已。
陈盛戈听着这荒诞对话,攥紧了剑柄。
且等着,待到后日就是你们死期!
好在为了宣传造势,进行取水检测的日子定在了后天。
那时水早已净化,不愁引起群众恐慌。
届时百姓聚集,万众瞩目,最是登台唱戏的好时机。
两人御剑再次回到湖边。一派静谧夜色之下,湖、树、石都笼罩在浅淡的月光下,静静地陪伴着修者。
陈盛戈席地而坐,顿觉疲劳,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此地本就落后,官员中饱私囊,修士冷眼旁观,最后还是苦了百姓。
好在一通折腾下来也算有些收获。
忙了一阵,歇下来才想起来还有两只怨鬼跟着奔波,一消术法,显现出身形来。
一个东倒西歪,一个踉踉跄跄,陈盛戈有些疑惑:“怎么看起来这么蔫巴呢?”
大抵是知道必死无疑,两只俘虏倒生出来些对抗诉说的勇气来,大吐酸水。
“你们御剑飞得那么快!我束在旁边吐了三回!”
“简直要把我脑子摇匀了,真是当代酷刑……”
陈盛戈稀稀落落地鼓了下掌,“放心,我们认真倾听广大群众的建议,细心收集各位旅客的反馈。”
“不过建议归建议,我们是不会改的。”
她手指绞着衣角,漫不经心道:“朋友们,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来龙去脉说得多说得真,我指不定会饶你们一命。但是有一个字对不上,就别想活。”
为了防止串通,俞青青设下简单结界。雾蒙蒙的分割线隔断声音,扭曲图像,并没有交流的可能。
很快就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了。
这善山湖虽是水源地,但是附近山高势险,还有些野兽妖鬼,进入一趟并不算安全。
湖边平日里没有人烟,就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
据怨鬼所言,每月均有尸体被抛下,破开肚子以防浮起。沉在水底葬身鱼腹,只有一具具骨架留存。
总有些心有不甘者,怨气难泄。日积月累,幽怨非常。
新鲜尸体未来得及散去的魂魄在怨气环绕下,便发展成了怨鬼。
还留存些记忆,能作诗会吟对,记得之前吃过山珍海味。
但杀人者很是谨慎,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寻仇无门,连彼此恩怨都想不起来,隐约记得昏暗霉臭的地牢。
从头到脚一袭黑衣,数量庞大组织有序,首领自称为‘朱砂’,这便是全部线索了。
对了下信息,发现大致无误,陈盛戈满意点头,抽出腰间长剑,指向幸存的两只怨鬼。
陈盛戈纯良地笑了笑,丹凤眼微微眯起,“看在你们诚实守信的份上,我就给你们个痛快吧。”
“是喜欢横着劈,还是竖着切呢?”
陈盛戈一拍手掌:“既然怨鬼可以切块,那能不能剁丝啊?”
俞青青认真思考起来:“我倒是没试过啊……”
两人学术探讨般交流着,吓得怨鬼们在生命威胁下疯狂求饶起来。
“我惯会精雕细琢,坚守匠人精神!”
“乡试作弊小抄足足写了六千字,从头到尾一米余长一字不错。”
“上头大人吩咐下来千两白银建学舍,我贪了八百两!“
“余下的再打点了那牢头狱监,叫三百来个壮犯,日夜赶工。”
“分文不花建了八间瓦舍,还盖了一栋自个儿住的三层小楼!”
陈盛戈挑了挑眉,有些意外道:“你还有这本事?”
另一只怨鬼急着自荐,高声打断道:“我从来胆识过人,身先士卒!”
“未曾见过的芝麻胡饼我面不改色一口咬下,纵使在嘴里碎裂崩坏噼啪作响也不发出一声痛呼!”
“我五年工程千两白银只建起一间茅房,人人说大难临头我却胸有成竹。”
“不出所料,待到异党新官上任果然推翻重来。”
“建款拆款两头挣钱,有头有尾有始有终!”
故事精彩,但陈盛戈并没有丝毫动容。
怨鬼终究是怨气凝结而成,如若心软很容易再给他们附身寄生、荼毒百姓的机会。
正要一剑了断时,一只怨鬼急忙道:“我觉出司家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陈盛戈饶有兴趣地收了剑,质问道:“怎么之前不说?”
那只怨鬼有些心里发虚道:“为只是短短一瞬间,并不确定。”
“当时在剑柄旁边晃得胆汁倒流,在经过花园那假山处飘来了一股诱人香气,给我勾得口水都出来了。”
“我一开始以为是什么天灵地宝烹制的膳汤,后来打架差点给我晃得魂飞魄散也就没有细想。”
“回来还一直念着,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刚刚被剑指着的时候我终于记起来了。这不是灵童的香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