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曦微露。林丽又被安排了更加繁重、更加让人难以忍受的任务。而叶七七依旧是为瘦老头儿解读那卷兽皮书。蛮苗村寨的石台上所刻的那些虫形纹路,全部来自这样的兽皮书。
每一个鼓藏公或鼓藏婆作为大寨的祭祀,都会承继上代祭祀传下来的这样一卷书卷。但是,其作用更类似于某种身份的象征,因为谁都解读不了其上的内容。偏偏这个空子被叶七七钻到了。
今天,将要讲到痋术最关键的内容,瘦老头儿虽面上不动声色,可内心却是激动不已。
“痋术最核心的内容就是要将毒虫与人的怨念强行结合,而选育何种毒虫、培育出虫卵制作痋引,则是实施痋术的第一步……”叶七七正指着兽皮书上的一片纹路,但这话却不是她讲出来的。
林丽慢慢走到两人坐着的石墩旁,冷笑着对一脸惊疑的叶七七说:“怎么,很奇怪我会讲出你想要讲的东西是吧!那个电视剧可是曾在全国热播,里面的内容我怎么会不知道。原来也是被你气昏了头,拆穿你,其实只是这么简单!”
突然,胸口像有根烧红的铁钎猛然捅了进来,那钻心的剧痛,如同心脏被锯齿般的口器一寸寸锯开,林丽瞬间倒地,她张大嘴,伴随着“嗬嗬”的抽气声,几个破碎的字眼从喉管里逸出:“为、什、么?明明,我说的——”
瘦老头儿连一个眼色都没有施舍给她,叶七七倒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来到她身边:“丽丽,你在胡编乱造些什么啊?我手上的这本书卷里讲的又不是痋术,我说那些干什么?你难不成为了不干活,想来蒙骗鼓藏公?”
背对着瘦老头儿,叶七七看着林丽嘴角勾起了一抹嘲弄之色,想拆穿本大女主,不好意思,你的段位太低了。
林丽现在痛苦的已经没有力气和她争辩了,她拼命地在地上翻滚,可偏偏却无法昏死过去,口里发出的嚎叫已经没有人声。
瘦老头儿却仍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根本不管地上的林丽,只抬头对叶七七说:“好了,铃二。其实铃一的质疑也不是没道理。毕竟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说自话,你所谓的这些方法,是真是假,是不是需要验证一下呢?”
验证!?叶七七心里咯噔一下,这只老狐狸果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啊,那是那是,鼓藏公依我刚才所讲的方法去验证,自然可知真假。”
“呵呵,你所说的,这不受反噬的御蛊之法需要放弃一切、从头开始。我已经是巴翁蛊师,难不成你要让我自废修行?”瘦老头儿的眼中闪出了令人心悸的光芒。
“啊啊,不是,当然不是了,您可以找您的后辈、村寨里的人都行啊!”叶七七急忙回道,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汗珠。
“何必这么麻烦,既然这方法是你解读出来的,那么就由你来亲自给我演示吧。”
“什么!不,不,不,我一个外族人,哪有你们蛮苗之人的天纵之资,对你们这些圣法也从没有过接触,我怎么可能炼出蛊来啊!我肯定不行的,到时候让您产生误会,错过了这蛊术秘法就不好了,嘿嘿嘿!”叶七七强颜欢笑。
“哦,你当真不试!!”瘦老头儿的语调拉得很长,叶七七的笑容立时僵在脸上。
她的心脏在肋骨下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瘦老头儿那双古井般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映着她强装的镇定和额角滚落的冷汗。
地上的林丽已经蜷缩成虾米,指甲在石板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喉咙里嗬嗬的抽气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丝痛苦都在提醒叶七七拒绝的下场。
“试,当然要试,我不试谁试!”她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尖锐,试图掩盖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看地上痛苦翻滚的林丽,也不去看鼓藏公那洞悉一切、令人骨髓发寒的目光。看来今天这忽悠大法要用到头了,但是,能忽悠一时便能多活一刻,没准下一刻就有了生的希望呢。
“鼓藏公明鉴,”叶七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虔诚”,“此法虽源自圣法,但讲究的是‘引’,而非‘控’,是‘共’,而非‘御’。万物有灵,虫亦有心。铃二所悟之法,第一步便是‘引虫共鸣,示以诚心’。”
她闭上眼睛,转身面对药园,故作高深,其实却是在脑中将诸天神佛、天使上帝呼唤了个遍,但求奇迹能够发生,保住她这小命一条。
紧接着,她豁然睁开眼,双臂以一种极其生涩、甚至带着点舞蹈般的笨拙姿态缓缓抬起,模仿着记忆中装神弄鬼的手势,口中念念有词,全是胡诌的苗语音节:“嗡…阿弥…呃…不是…以血为引,以魂为桥,万虫听召,聚灵为潮!!”
一声轻叱,药园里,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叶七七直直地站着,一动都不敢动,她感到一种极其锐利、如同鹰隼锁定猎物般的光芒锁定了自己的后背,衣衫瞬间被冷汗浸透。
“啊哈哈,这次,这次不算,我没准备好。作为新手,总得再有一次机会吧,对不对!”叶七七鼓起勇气回头,想为自己再争取一下。
可映入眼中的却是瘦老头儿脸上一抹残忍的笑……
“不,我不要死啊!”极致的恐惧,令叶七七肾上腺飙升,她在心中疯狂高呼:“不管是谁,快来救命啊!!!”
“嗡……”猛然间,地缝里、草叶中、屋檐下,甚至药园之外,一只、两只、百只、千只……,一只只小小的蚊虫,迅速汇合成一片低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轰鸣乌云!
盘旋着,翻滚着,在叶七七头顶上方三尺处,渐渐凝聚成一个小型漩涡!那漩涡中心,深邃如渊,隐隐有极其微弱、几乎不可见的赤红色细丝在蚊群振翅间闪烁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