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华爱再次整理好衣衫发髻,准备出洞,忽见瀑布下伸出一只手。
夜罗又爬了回来……
真有你的,你可真会游,丢你出去,你又游回来,沙华爱内心简直万马奔腾。
夜罗爬上岸,用湿湿的衣袖擦了擦脸,抬头见到沙华爱,无比惊讶地道:「师尊?!」
沙华爱正想着该如何让他忘记刚刚的一幕,对方一脸疑惑,道:「您怎么在这儿?」
闻言,沙华爱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如果以后他问起,就说是他发了一场春梦即可。
「我来看你怎么还没出来?」沙华爱正色道。
夜罗还有些恍惚:「已经三天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怕你撑不了三天,提前来看你,没想到你不仅偷喝我的梨花露,还醉得不省人事。」
沙华爱恶人先告状,反正你记不清了,我怎么说都行。
湿哒哒的衣裳凌乱地挂在夜罗身上,敞露着不算结实,却初成男人的胸肌,隐隐流露着刚刚的荒唐痕迹。
夜罗一脸无辜的反驳道,:「我是因为冷才喝酒的,我记得师尊你将瀑布和洞内都结了冰,我冷,然后……」,他努力回想,迷糊懵懂的样子和那男人的身体形成的反差,越发让这个年轻男子显得乖顺可爱。
「你偷喝我的酒,还梦到我结冰害你?呵,看来你平日心里对为师很是恭敬嘛。」怕他想起太多,沙华爱心虚地打断道。
夜罗揉着头,还是坚持道:「可那感觉很真实,真的很冷……」
「你在寒潭洞里睡觉,梦里觉得冷又什么好稀奇的?」沙华爱急切想结束这个话题,再聊下去,破绽就明显了。
「也不完全是冷,后来我又感到……」
沙华爱心里一紧:「我没兴趣知道你梦到什么,如此不济,你明天不用来此了,再来我酒都没了。」
夜罗揉了揉还在痛的太阳穴,好似真有点分不清孰真孰假。听沙华爱提起酒,问道:「师尊为何喜欢喝凡界的酒?」
「凡界的酒怎么了?好喝就行」沙华爱不屑道。
夜罗走到壁龛前,取下一壶,放在嘴边抿了一小口。
「你还敢喝?」
夜罗吧唧几下嘴,试图把味道尝得真切,一边若有所思地呢喃:「还是这个味道」
「你喝了那么多,还不知道什么味儿吗?」沙华爱一把上前夺过酒壶,自己心爱的酒怎能给这家伙糟蹋,更重要的是,万一再发酒疯……
「刚刚喝得急,没注意」夜罗继续咂摸酒味,片刻后又抬头问道:「师尊,可还喜欢喝别的什么酒?」
沙华爱将酒壶放回原位:「只喜欢喝这个」又转身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哦」夜罗解释道:「弟子喝了师尊这么多,想着赔给师尊」
「那你赔我梨花露就可以了」沙华爱将酒壶放回壁龛,漫不经心回道。
「那明日弟子便下界,为师父买些回来」
「算了,不必,你老老实实给我呆在极吾山。」
夜罗失望地哦了一声,转身捡起自己的衣裳。
沙华爱笼着袖子往外走,余光瞥见瀑布旁边一朵小黄花,在水滴的拍打下摇摇晃晃,努力地想要直起腰来,可每每刚要撑起腰,又被水滴打下去,甚是可怜。
沙华爱袖子一拂,若无其事地收了它。
夜罗拿着衣服跟上来,沙华爱嫌弃地乜斜了一眼:「把自己捯饬干净了再出去。」
夜罗掐诀一变,手上的衣服又干干净净地穿在了身上,整个人焕然一新。
沙华爱想起天帝对她的嫌弃样,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有嫌弃别人的时候。
两人飞出瀑布,到了岸上,沙华爱一扬手,小黄花安安稳稳种在了花圃之中。
离开了每日水滴的摧残,终于直起了花杆,花瓣也伸展开来,一扫刚刚的颓靡之像,在风中摇曳,煞是可爱。
沙华爱眼中温柔一闪而过,面上却是神色漠然:「你本是喜阳之物,在那阴冷环境里日日与天地争一线生机,未免可怜了些,如今便在此好好生长吧。」
夜罗闻言一怔,这话好熟悉,脑中一个温柔童稚的声音响起:「小黑草,你好可怜,本是喜阴之物,却在这烈阳下日日与天地争一线生机……」
这声音循环往复萦回脑海,如巨石落入平静的水面,在夜罗心中激起一片巨浪,那声音仿佛把他带回到了两千年前,在被烈阳炙烤得奄奄一息时,那个满头大汗的少女出现在他面前。
她身体挡住了日头,逆光下的面庞看着如此稚嫩,右眼皮肤上大大的黑斑遮不住那双明亮的眸子中散发出来的纯真与怜惜。
眼前的这个身形高大的女人和记忆中的少女,外貌相去甚远;性格也如此迥异,一个冷傲癫狂,一个温暖如春。
可如此不同的二人,怎么说出同样的话呢?!
沙华爱回头,见夜罗正呆怔地看着自己,奇怪道:「还不回去?发什么愣呢?」
被沙华爱一呵,夜罗方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失态,慌忙施礼道:「弟子告退」,一溜烟逃也似地跑了。
沙华爱一副头痛的表情。
离笑居。
萨蒙左看右看,拿手在夜罗面前晃了晃,被他不耐烦地一把拍打下去,皱眉道:「你干嘛?」
「你干嘛?」萨蒙的声音比他更响亮:「你从昨天回来到现在,一直在发呆,是不是执教给你吃了什么药丸?或者练了什么摄魂之类的法术?把你的魂儿勾走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夜罗烦乱地别过头,懒得理他。
「你很反常你知道吗?不行,你得跟我说实话,有什么心事?」萨蒙不依不饶。
夜罗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使了个眼色,萨蒙会意,铺开一层结界。
一切做完,蹲在夜罗面前,直勾勾盯着他。
夜罗想了一会儿,心情复杂地道:「不知道该怎么说……」
萨蒙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也很郁闷,耐着性子道:「那你就从执教让你修炼开始说」。
「这个……」夜罗嗫嚅了几下,为难道:「这个更不好说」。
萨蒙顿时耐心耗尽,大着嗓门儿吼起来:「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她教了你什么,你学了些什么,怎么就不好说了?」
夜罗无奈:「她什么都没教我,我什么都没学,她就是把我关在寒潭洞里,让我破她的结界,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样?」萨蒙这急性子。
「后来我喝了很多酒,再后来的事,如梦似幻,我也说不清。」夜罗拍着头,努力回想,可是无济于事。
「哎~」萨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所以说,喝酒乱性,哦不,坏事,你明天去问问执教吧」
「你是不是脑子不行?她连冰冻我的事都不承认,指望她说什么?」夜罗白了他一眼,「不过,这不是重点。」
萨蒙伸长了脖子等着听重点,但夜罗思绪已经飘远。
萨蒙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压了压火气,在桌子上敲了敲:「重点~」
「哦,重点。」夜罗回过神来,「重点是,我觉得她的一些言行和喜好很像……」
「很像什么?」见夜罗的神色,萨蒙恍然道,「像你的主人?」
夜罗点点头。
「哪里像?」
「她们都爱喝一样的酒,而且……而且说过同样的话。」
「就这?……巧合吧?就因为喜欢一样的酒,说了句意思差不多的话,就是了?执教可是天都两千多年来的战神,而且容貌和性格跟你说的主人都相差甚远。」
「是,她是当了两千年的战神,那两千多年前呢?她在哪里?」
「两、两千年前还是孩子吧!」
「萨兄,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觉得可能性很小,但就算是十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不想放过。我已经找遍凡界十九洲,翻了魔域的轮回殿,这三界,就只剩下天都的司命殿了,迟早我要去一趟,只不过,这一刻,可能要提前了。」
「嗯……好吧,既然你决定了,那你想好要怎么去了吗?」萨蒙稍作迟疑,选择了支持,毕竟这个家伙已经执拗了两千年了,反对也没用,况且,他也挺想知道的。
「需得等一个名正言顺去天都的机会。」夜罗看着远方,声音中透着几分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