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昭月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那股冰凉顺着喉咙滑下,却压不住心头翻腾的火气。她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道:“我母亲,果然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秦墨眼眸倏地一眯,那慵懒的气质瞬间褪去,化作一丝危险的弧度,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冷了三分。“线索呢?”
“呵,”姬昭月发出一声冷笑,带着几分颓然和自嘲,“唯一的线索,就是我母亲当年极爱喝一种茶,叫青州毛尖。而那茶,是我那位好父亲,姬博仁亲自寻来送给她的。”
“青州毛尖?”秦墨重复着这四个字,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像是在脑中搜寻着什么。片刻后,他摇了摇头,似乎一时也理不出头绪。
他看着姬昭月紧绷的侧脸,烛光下,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他叹了口气,朝她伸出手:“过来。”
姬昭月没动。
“过来。”他又说了一遍,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姬昭月这才磨磨蹭蹭地走过去,还没站定,手腕就被他一把拉住。他稍一用力,她便身不由己地跌坐在床沿。
“天大的事,也得先睡觉。想破了脑袋,人也活不过来。”秦墨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却意外地让她那颗躁动的心安稳了些许。
姬昭月瞪了他一眼,心里却觉得他说得有理。这一天折腾下来,她确实累了。于是,她十分干脆利落地脱掉外裳,掀开被子一角,动作麻利地躺了进去,还故意往床里侧滚了滚,背对着他。
秦墨看着她这一连串幼稚的动作,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微翘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他起身,吹熄了灯。
黑暗中,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随即他高大的身影也躺了下来。刚一躺稳,一条胳膊就蛮横地伸了过来,死死地箍住了他的手臂,力道大得像是怕他跑了。
秦墨:“……”
这些日子,他早已习惯了身边这个人形抱枕。只是今夜,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抓着他的手也有些发冷。
他无奈地侧过身,在黑暗中准确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抚一只炸了毛的猫儿。
西北的风,像是夹着碎石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这八个字听着壮阔,可真日复一日地守在这儿,眼里便只剩下单调的黄沙和无尽的苍穹,连飞鸟都罕得见一只。
自从姜鸣大帅驻守西边境,这里已有十几年没起过大的战事。北延和西凉那两个弹丸小国,早年被姜大帅打断了脊梁骨,如今只敢派些小鱼小虾,在边境线上试探骚扰,权当是给这平静的边关生活撒点调味盐。
今日的操练刚结束,兵士们的号子声还未散尽,一名斥候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入营地,翻身下马时差点一个踉跄。
“报——”斥候的声音因急速奔跑而嘶哑,“启禀将军,正北方向发现一股骑兵,约百余人,正朝我方边境而来,速度极快!”
帅帐内,正在看书的姜平神情一顿,没说话,但那双眯起的眼眸里,却透出一股与这西北风沙一般无二的凛冽。
“他娘的!又是哪里的鼠辈活腻歪了!”一旁的姜北“哐当”一声丢下手里啃了一半的羊腿,抓起挂在架子上的开山大刀就往外冲,“看老子不去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老三!你给我站住!”姜西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他的后领子,像是拎住了一只炸毛的野猫。
“二哥你放开我!让我去宰了那帮杂碎!”姜北人高马大,被这么拎着,还在原地扑腾,嘴里骂骂咧咧。
两人拉扯间,一直沉默的姜平终于开了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老二,让他去。”
姜西一愣,扭头看着自家大哥,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认真的?
姜平冲他微微颔首,随即目光转向姜北,沉声道:“三弟,带一队骑兵去。记住,速战速决,穷寇莫追。”
得了大哥的“圣旨”,姜北瞬间满血复活,咧着一张大嘴,笑得像个得了糖吃的孩子:“得嘞!大哥,你就擎好吧!看我怎么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哭着回去找妈妈!”
话音未落,他已挣开姜西,一阵风似的冲出帐外,跃身上马的动作行云流水。只听他一声高喝,一队同样摩拳擦掌的骑兵便跟着他冲出营地,马蹄卷起滚滚黄沙,气势汹汹地奔赴战场。
看着那片迅速远去的烟尘,姜西的眉头还是拧着的:“大哥,真就让他这么去了?老三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打起架来就上头,我怕他中了埋伏。”
“放心。”姜平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平静得仿佛只是派人去赶了几只苍蝇,“对方不会跟我们拼命的。这么多年了,你见他们哪次不是恶心我们一下就跑?”
话虽如此,姜西还是不放心,与姜平并肩站在营前的瞭望台上,一言不发地盯着姜北消失的方向。
姜平嘴上说着没事,人却没有离开半步。他双手负在身后,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似乎想透过那漫天风沙,看清更远的地方。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当远方地平线上隐隐传来密集的马蹄声时,两人的心同时提了起来。片刻之后,一队人马出现在视野中,为首那人身形剽悍,正是姜北。
人还没进营,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就先到了。
“大哥!二哥!是南遗国那帮小崽子!没劲,太没劲了!”
姜北飞身下马,将手里的大刀往地上一插,震得地面都颤了颤。他一边解着头盔,一边唾沫横飞地吹嘘着自己的战绩:“你们是没瞧见,那帮孙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想当年好歹还能跟小爷我过上几十个回合,今天这帮货色,简直不堪一击!我才刚热身,他们就撂挑子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