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一名太监快步奔入,跪下禀道:“启禀娘娘,金雀楼西阁藏室中……查出一封密函,所用纸张为西溟军籍,封蜡未干。”
众人齐齐望去。
皇后语气未变:“呈上来。”
沈芝一手接过,展开扫了一眼,眉头微蹙。
“是调兵令。”
“以西溟边镇旗号,内文却……提及京中布子之事。”
佟贺然脸色苍白数分:“此物……与我无关!”
霍思言冷笑:“你再说一遍?”
她踏前一步,身上冷意森然:
“今日此宴,你若走不出这楼,便是你西溟与我大曜,暗战开场。”
“而你佟贺然,就是第一子。”
金雀楼大殿外,风雪未歇,阴云低压,仿佛整个京城都屏住了气息。
御街上,东厂羽林齐至,围封四周。
殿中诸臣尽数沉默,唯有霍思言一人站在密函前,眼神冷如刀锋。
那封军令纸张带有特殊纤维,触指如铁,西溟边军专用,明面上写着“替换名单”,实则密文夹注,潜藏的是西溟数年间暗植大曜内廷、兵部与礼部的详细名录。
沈芝扫过一行行,面色逐渐沉下去。
“竟然……连礼部尚书李承越也在其列。”
魏临一怔:“李承越?”
谢知安站在案旁,眉头轻蹙。
“难怪这几年贡案频频出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西溟怕是早就想好,若不能胜之于战场,便耗我大曜根基于内。”
皇后却没出声,只静静看着众人反应,半晌,才转眸望向佟贺然。
“你还要说,此函与西溟使团无关么?”
佟贺然站立原地,已无早先镇定,沉声道:“此物若真出自我西溟官府,定有印鉴为凭。”
“若无,即可视作大曜陷我……”
话未说完,沈芝猛地一挥手,令文案上的密函展开在光影下,一角赫然有一道模糊红印,虽已脱色,却仍可辨出“西溟都辅营”四字。
“够了吗?”
她轻声道。
佟贺然咬牙,忽然扯下腰中佩囊,一物疾掷案前。
“你们若真疑我,便拿我来换!”
众人一惊,却见佩囊中落出一块巴掌大小的血玉令,其上纹刻极为繁复,边缘一圈古字隐现,正是西溟边军调兵信令
非王命,不得动。
谢知安眼神一凛:“你竟私藏王令?”
佟贺然面色阴寒:“我此番来,是为谈和,非为开战。”
“若贵国真以此事开战,那便由我一人承下……但我西溟……不会就此罢休。”
他说完这话,竟转身便欲撞柱自绝!
“拦下!”
霍思言冷喝。
魏临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佟贺然肩头,将人拉回。
佟贺然踉跄后退,面如死灰。
沈芝按剑冷声道:“想死轻松了,等审过再说。”
皇后目光扫过众人。
“将佟贺然与随行副使一并押下,交由司礼监审清底细。”
“密函之事,由东厂追查;名单上诸人,暂且查封门户,禁足三日。”
众人应声,羽林军即刻动手。
谢知安低声道:“今日这步局……破得不算慢。”
霍思言却盯着那封密函,眼底寒意未散。
“这只是第一封。”
“他们敢在京中金宴之日送出此信,就说明……还有后招。”
沈芝也点头:“西溟不可能蠢到将名单藏在宴楼而不设后手。”
“这封信,或许只是引子。”
霍思言缓缓道:“他们的目标,从来不是这封信。”
“而是打乱我京中中枢,使我朝不能统一出兵。”
谢知安眼神沉定:“也就是说,他们的下一步,是扰乱兵权。”
霍思言望向皇后:“太后如今已不在朝局之中,若陛下对你我有疑,兵部、军机,便会一夜动荡。”
皇后轻叹一声,低声道:“皇上昨夜递来密谕,命我全权接掌三日兵部调令。”
“他……也察觉不对了。”
霍思言轻轻一笑,笑意却带着一丝杀意:“那便好。”
“西溟既敢来,那便别走了。”
金雀楼之事甫定,三方人马齐撤,皇后归宫,霍思言却未即刻回府,而是转入宣阳门旁的旧仓一处密阁。
这里曾是谢氏旧日藏卷所设,如今外表早已封闭,内中却仍留下一条暗线,由霍思言以魂术牵引,日常无人知晓。
沈芝尾随入内,立在门侧,望着她一言不发地拨动机关,石板翻动,暗阁揭开,一座微型藏书楼呈现于眼前。
“这就是……谢贺藏密函的地方?”
她问道。
霍思言点了点头:“是谢家私设密阁之一。”
“那封西溟密函若非出自金雀楼之误,极可能源于此。”
“我曾查过此阁三次,但仍有三处隔层未破。”
沈芝轻声:“你怀疑此处早被人掌控?”
“掌控谈不上,但他们知道我有此线,便可能将第二封信放进来,只等我自己来取。”
“若不来,便由旁人潜入取走,引京中再起风波。”
霍思言脚步一顿,伸手探入木阁底座,旋开一枚极小铜钮,只听咔哒一声,角落木板缓缓开裂,一封折得极整齐的密信显出。
她未碰,只盯着那信看了片刻。
沈芝悄声:“有机关?”
霍思言低声道:“有,若非魂识识别,开此信者会在一炷香内魂溢七窍。”
“是谢贺旧术,极毒。”
她翻腕抽出指鞘,将信小心取出,手指沿信角划破轻封,一张薄薄纸页缓缓展开。
沈芝凑近看了一眼,眉心轻跳。
“这信写的是……太子。”
霍思言看着信面低声开口。
“西溟在册名单中,并无太子幕僚。”
“可这封信写明……太子身侧早有人接引外使,且曾私递兵图一页。”
沈芝看着那信,眼中浮起一丝极难掩的复杂。
“若此事为真……太子之位,保不得。”
霍思言面无表情。
“若此事为假……也足以置他于死地。”
沈芝抿唇:“太子……会是敌探?”
霍思言沉默了片刻,低声道:“谢贺生前留过一册未解文卷,我一直未明其中所指。”
“若按这封信来看,那册卷宗,写的就是……太子身侧之人。”
沈芝垂眸:“那你准备如何?先藏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