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帅帐中剧烈摇曳,将萧景珩与沈清澜的影子投在斑驳的舆图上,忽明忽暗,如同此刻两人沉重难明的心境。那封染血的密信正摊在案头,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刺得人眼生疼。信使早已气绝,胸口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缓缓渗出暗红的血渍,在冰冷的地面晕开一小片狰狞的痕迹。
“太子……竟然真的敢。”萧景珩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死死攥着那卷信纸,龙气在他体内翻涌躁动,帐内温度骤降几分。他猛地抬眼,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既有对兄长背叛的震怒,更有对深宫之中父皇安危的焦灼。帐外传来巡逻士兵甲胄碰撞的脆响,在这死寂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仿佛在提醒他们,北境的战事远未平息。
沈清澜指尖轻抚过密信边缘凝结的暗红,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混沌的思绪清明了几分。她快速梳理着信息碎片:“密信提到‘龙气惊扰圣驾’,显然是早有预谋的污蔑。太子敢在此时动手,必是算准了北境战事胶着,我们分身乏术。”她抬眼看向萧景珩,目光锐利如刀,“更棘手的是,他们能封锁京城消息,说明京畿卫戍已有大半沦陷,剩下的力量恐怕难以支撑太久。”
帐外忽然刮起一阵狂风,将窗棂撞得哐当作响,烛火应声而灭。萧景珩反手一掌拍在案上,龙气自掌心溢出,重新点亮烛芯。跳动的火光映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勾勒出几分决绝:“父皇若有不测……”
“他不会有事。”沈清澜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定,“太子需要‘清君侧’的名义,留着陛下才更符合他的利益。但这只是暂时的,一旦他彻底掌控京城,陛下必然危在旦夕。”她走到舆图前,指尖落在北境与京城之间的路线上,“我们必须回去,但不是现在就全军回撤。”
萧景珩瞬间领会她的深意,眉头紧锁:“你是说……狄戎?”
“正是。”沈清澜指尖重重叩在狄戎王庭的位置,“我们前脚撤军,他们后脚就会踏破雁门关。到时候内有叛乱,外有强敌,整个大胤都会万劫不复。”她转身看向萧景珩,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北境不能丢,京城也不能弃。我们只能分兵。”
这个结论像一块巨石压在两人心头。分兵意味着力量削弱,无论是留守北境还是驰援京城,都将面临百倍凶险。萧景珩沉默片刻,伸手按住沈清澜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你想怎么分?”
“留七成兵力守北境。”沈清澜语速极快地说出方案,“让张将军主持防务,他久在北境,熟悉狄戎战法。我们带走剩下的三成精锐,皆是骑兵,再配上最好的战马,日夜兼程赶回京城。”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会留下所有的‘清心咒’符纸和一半的伤药,再写一份详细的防御策略给张将军,应该能支撑到我们回来。”
萧景珩凝视着她,忽然开口:“你留下。”
沈清澜一愣:“什么?”
“你熟悉防务,留下能让北境更稳固。”萧景珩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带亲兵回去就好。”
“不行!”沈清澜立刻反对,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强硬,“京城局势不明,太子敢动你,必然也算计着我。你一个人回去太危险,我必须跟你一起。”她握住萧景珩的手,目光灼灼,“别忘了,我们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萧景珩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心中一暖,却仍有顾虑:“可北境……”
“张将军值得信赖,而且我留下的策略足够应对狄戎的常规攻势。”沈清澜打断他,“更何况,我的‘灵目术’和精神力在驰援路上更有用。我们必须一起回去,才有更大的胜算。”
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萧景珩知道沈清澜说得对,他们早已是一体,分开只会让彼此都陷入险境。他最终点了点头,握紧她的手:“好,我们一起回去。”
决定既下,两人立刻开始行动。沈清澜连夜撰写防务策略,笔尖在纸上飞速移动,将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都考虑在内,字迹却依旧工整清晰。萧景珩则召集心腹将领,低声布置任务,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原本因京城消息而有些慌乱的将领们迅速安定下来。
天色微明时,一切准备就绪。北境的寒风卷着雪粒呼啸而过,吹得将士们的甲胄叮当作响。萧景珩看着排列整齐的精锐骑兵,朗声道:“京城生变,本王要回去平叛。留在这里的弟兄们,你们的责任比我们更重。守住北境,等我们回来!”
“守住北境!等王上回来!”将士们齐声呐喊,声音在旷野上回荡,震得积雪簌簌落下。
沈清澜走到张将军面前,将那卷防御策略交给他:“张将军,一切就拜托你了。”
张将军接过策略,郑重地抱拳道:“王妃放心,末将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让狄戎跨过雁门关一步!”
沈清澜点点头,转身翻身上马。萧景珩也跃上战马,与她并驾齐驱。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与信任。
“出发!”萧景珩一声令下,精锐骑兵如离弦之箭般冲出营地,朝着南方疾驰而去。
身后,北境的边城渐渐远去,前方,是未知的凶险与漫长的征途。沈清澜回头望了一眼,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北境能平安无事。她知道,这一路绝不会平静,太子必然会在途中设下重重阻碍。但她并不害怕,只要与萧景珩并肩,再大的困难她都有信心克服。
而在他们身后的帅帐中,一份被遗忘的密信角落,隐约有一丝黑气闪过,很快又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